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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逍】念念(六)

cp:忌逍

现代娱乐圈au

dbq我高估我自己了,爆字数到将近1W了还没写到最想写的地方,但实在不能爆下去了就先更了……


前文:    




06



张无忌八岁的时候,一个人躲在钢琴的下面,手里摩挲着一块做工精致却已经表面磕绊的怀表。

八月的冰岛早已迎来了极昼,他分不清楚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两条小腿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而有些麻木。

他偶尔抬头,透过凳子的高度看到落地窗,阴霾了好多天的雷克雅未克终于赏光地露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太阳光,而植于洋房外的树木枝桠却因为这点光显得更加可怜,稀疏的叶子在枝桠上被风吹得颤巍巍,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掉落。

八月,离冬天来临明明还要很久,可是那片叶子已经快要离开那根树枝了。

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挡住了那零星的日光。

张无忌被这突兀的影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发现是谢逊庞大的身躯,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使自己的高度矮过了那张钢琴边的椅子,整张大脸几乎怼到张无忌的面前,看了他三秒以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响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你了!无忌孩儿!”

张无忌在这串笑声中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无措。

然后谢逊拨开了那张阻碍着他和张无忌的椅子,把男孩一把从钢琴下面捞了出来,他盘腿坐在地上,然后把张无忌抱到自己的身上,中气十足的声音依旧嘹亮:“找到了!义父的乖孩儿!乖孩儿无忌!既然找到了,那今天吃羊排怎么样!”

张无忌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尽管谢逊做什么都不太好吃,但是羊排或者牛排的话就算煮不熟带着血也是一样可以入口的。

“不愧是义父的乖孩子!”谢逊又大笑了两声,在张无忌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把人抱起来走向厨房。

那一脸的络腮大胡刺得张无忌的脸颊生疼,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在和谢逊玩捉迷藏,可他想开口的时候,却只听得谢逊的嘴里念念有词:“无忌无忌,义父最乖的宝贝儿!”

于是八岁的张无忌,搂紧了谢逊的脖子。




杨逍一个人拿着红酒杯站在靠门边的位置,他不太习惯太过热闹的场合,所以能够减少点存在感就减少一点,他实在不太想同任何人虚与委蛇。幸运的是,今晚也确实没有多少人留意他。

看得出来WD这次对张无忌接任的重视程度,请来今晚晚宴的客人都是重量级的人物。部分是张三丰早年的老战友,现在都是官居高位,还有部分是商圈的,包含了国内外叫得出名字的富豪。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上层名流,而他们这些个艺人恰恰又是这些名流眼里最为上不了台面的,所以今晚整整一晚,都没有人去主动招呼他们这些MJ的人。

周颠和韦一笑他们也只能围坐在一桌上面时不时拿些自助餐吃吃,他们平日都是没遮拦的武打演员罢了,此刻在这样的场合西装革履的装模作样显得很不习惯,肢体语言里写满了‘这晚宴怎么他娘的还没结束’,偶尔有些名媛路过他们身边看到他们抖着腿的样子都忍不住皱起眉头甚至捂住鼻子走过去,这种时候周颠就会故意皱起自己的鼻子故意朝着她们哼两声,杨逍看着周颠那模样觉得好笑,于是无声地笑起来。

然而笑意还未收敛,他就没有由来的感觉到了一阵视线。

转过头去,他就看到了张无忌。


这是他时隔了一个月再见到张无忌。

可能是因为这个月里过分忙碌,年轻人似乎轻减了一些,但是又因为他高,所以这份清瘦并不显得憔悴,反而像是在这一个月里迅速的轻熟了几分。他今天穿着一身裁剪得非常合身的黑色西装,左耳戴了单十字架镶钻耳坠,蓝宝石蔷薇胸针,握着酒杯的十指倒是很低调的只带了一枚纯银戒指。加上张无忌本身白皙的皮肤以及少许有点西式的长相,今晚的他一点都不像是常年出现在花边新闻里的那个八卦小王子,倒真的像是优雅隽秀的贵族青年。

这样的张无忌,是杨逍所不了解的张无忌。他今晚入场的时候一眼便在人群里看到他了,然后才忽然觉得……也许他对张无忌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作为今晚主角的张无忌显然是最忙碌的那个,他整整一个晚上都跟在他太公张三丰的身边,引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大人物,不时他的叔伯们还过来拉他去另一边认识其他人。所以张无忌也根本没有时间过来和杨逍打招呼,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人变成了杨不悔,作为WD集团里唯一有名分有地位的女性,她担当起了这个职责。所以杨逍来的时候杨不悔也只是亲昵地抱了抱他后抱歉的表示今晚可能照顾不到爹爹。杨逍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对她笑了笑,说爹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照顾,你忙自己的就行。

能看到自己的女儿从一个倔强的少女到如今变成一个独立又能干的女性,杨逍的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婚姻或许真的可以让人成长吧……他想。

今晚唯一来和杨逍打招呼的反而是殷梨亭,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岳父,又说今晚太忙可能因此怠慢到他很抱歉。杨逍看着这么个和自己年岁相差不大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还带着不安的模样,终于也叹了口气,道:“今晚你们都忙,下次有空聚了再聊吧。”

殷梨亭听到这句话,双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说了句:“是,都听岳父的。”然后才鞠了一躬离去。

都过去两年了,对于这门婚姻,杨逍也看开了一些。人生只要能够遇到那份想要的爱情,时间与空间本身都不是距离,杨逍只希望,殷梨亭便是杨不悔曾经所期望的“能给他很多很多爱”的那个人,正因为那是自己终其一生得不到的,所以不悔能够拥有,他便愿意给予祝福。

他肖想过的那份爱情,是没有彼岸的海,无边无际,谁都无法抵达最后的终点。


而此刻张无忌的目光越过人群向他望来的时候,杨逍的心却忽然跳了一下,一如多年前张无忌说「喜欢」时的那个夜晚,是他伸出手妄图捕捉那虚妄爱情的刹那,杨逍忽然觉得,那一晚,或许是自己离张无忌最近的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说出口,他们迎来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是坠入深海,还是在溺亡之前被人握住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张无忌身边的拍了下张无忌的肩膀,低伏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张无忌垂着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杨逍觉得自己刚才瞬间跳动的那颗心脏立时沉入了深潭,那四目相交都像是错觉,不该再有所期望的。他嘴角滑过一丝自嘲,然后抿了一口红酒。


WD对这次接任式虽然重视,但是一切还是按照张三丰老爷子随性的意思办,没有任何形式。在差不多向所有友人介绍过张无忌以后,老爷子只是笑眯眯的说起这个孙儿的优秀,他仿佛一个普通的老人那样夸赞起张无忌当年考到了斯坦福,学过散打,喜欢篮球,热爱攀岩和冲浪,艺术天赋也不错,会弹钢琴。

是的,他称呼张无忌为「孙」,光这一个称呼,便让在场所有人心里有数。无论张无忌是不是足够优秀,他都会是WD的唯一继承人不会改变。

“你们都别不相信,无忌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张三丰依旧笑呵呵,“这不,他还准备了钢琴曲呢,就怕你们这些叔伯被我个老头唠唠叨叨一晚上耳朵出茧子。”

大家都笑起来,忙说“哪里哪里”“无忌当然优秀,看得出来”云云。


而张三丰说完以后,现场的灯光就暗了下来,变成了月华如水的舞台灯,打在站在宴会厅中央的张无忌身上。

站在台下的杨逍恍惚感觉到张无忌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但是想起了刚才四目相交的错觉,这一次他率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张无忌朝着台下一弯腰,然后端坐到了钢琴的前面,十指放在黑白琴键上面,随后一阵雅致的声乐从他的指尖如水般流出,一直把张无忌和八卦杂志联系在一起的名媛们此刻都发出了轻声的惊叹。在场的其他人则各自心思有异,大多数人都觉得张三丰安排那么一出是为了暗示大家可以考虑起和WD的商业联姻了。

杨逍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张无忌刚开始演奏,他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杨逍把手机掏出来,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于是选择按掉。可还没等他重新把手机收起来,那个号码便又打过来了。

一个号码连续打过来两次,那可能是真的有人找他。杨逍手机里向来没有存人号码的习惯,所以想了想也许是认识的人。于是他观察了下周围,静悄悄地从宴会厅里退了出去。那钢琴声随着他的退出被抛在身后,越来越淡,轻不可闻。


当他走到花园旁边的时候这个号码的主人已经心急的打过来了第三次,杨逍接了起来:“喂。”

“喂……请问,是杨老师吗?”

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而且还相当年轻,杨逍皱眉:“……请问你是……?”

“我…我是阿YAN姐的助理……”

“阿YAN?”杨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您……您可以来片场劝劝她吗?”

杨逍沉默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我前两天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没可能就是没可能,他不想给任何人以不能实现的希望。

“……她就是那晚后说自己失恋了,拉着我们跑去喝酒还唱了一晚的歌,隔天又是通宵的戏,今天嗓子就不行了,唾液里都有血丝了,我们劝她去看医生,结果她不愿意,说杨老师不喜欢不努力的人……”小助理似乎都要急哭了。

杨逍感到一阵头疼,可是一想到阿YAN和不悔差不多的岁数,又狠不下心真的完全不管,她对自己不过是一是迷恋,若她身边有可靠的长辈引导她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但显然她没有,连助理都是比她年纪还轻的,于是杨逍最终叹了口气:“……好吧,你们现在还在片场?”



杨逍本来就是为了今天的晚宴才提前杀青的,没想到偏偏在这一天居然还会再回到剧组。

因为是直接赶过来,所以没有口罩也没有眼镜,穿着一身铅灰色西服的他显得格外打眼,剧组的人看到他后都忍不住吃惊地问:“杨哥,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杨逍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们不动声色,他悄声问:“阿YAN呢?”

“哦…阿YAN啊,在休息室里呢,状态不好,拍不下去。”工作人员皱眉,“嗓子哑得不行,这我们怎么现场收声啊?”

杨逍点点头:“行,我去看看她。”

语毕,他尽量的避开了其他工作人员,绕到休息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小助理,见到来人是杨逍,小助理明显地松了口气:“杨老师,您终于来了……”

坐在休息室里的阿YAN听到动静也抬起头,杨逍走进房间,看到阿YAN红着眼睛看着自己,杨逍叹了口气,转头对小助理道:“我来劝劝她吧。”

小助理连忙点头,然后闪身出了房间。


杨逍走到阿YAN的面前,看了一眼摆在茶几上皱巴巴的剧本,道:“演员日常管理好自己是对角色的负责,我在你身上,一点都没有看到责任感。”

阿YAN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对不起杨老师,没有想要麻烦您的……”

“但你也由得你的助理给我打电话了不是吗?”杨逍毫不客气的说道,“而且还是在今晚这样的日子……”

杨逍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女孩子各个都聪明得很,而且在爱情里心眼还多,赵敏是,周芷若是,小昭是,阿YAN也是。

阿YAN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这样想……我只是很难过,一想到今晚你又在那个人那里,就更难过……真的很对不起,我发誓……我明天起一定会好好的……”

杨逍叹了口气,坐在阿YAN的面前:“阿YAN,我明白,你从小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没有长辈陪同,生病了没人照顾,甚至动手术可能身边都没有人陪伴,这造成了你性格里的不安因素,所以遇到我……你才误以为那是喜欢,可是不是……你只是想要有人陪,想要有人填补你曾经的缺憾,那不是爱情……”

“那是……!”阿YAN摇头。

杨逍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那这样吧……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如果十年后你还觉得这是爱情,你可以来找我……”

阿YAN怔住:“那十年后您就会接受我吗?”

“不会……”杨逍道,“如果十年后你真的还喜欢我,那我愿意认同你的感情是爱情。但我并不会接受你。”

“您还是喜欢……”

“我这一生只爱过两个人,爱第一个人的时候还太年轻,没有经营好那段感情。”杨逍目光温和地看着阿YAN,“后来我懂了爱情,遇到了第二个人,可那时的我,已经老了……”

“您一点都不老……你才四十多而已……”阿YAN反驳。

杨逍笑了下:“……我这一生,不打算再爱第三个人了。我决定了一个人老。”

阿YAN看着杨逍温柔的眼眸,似是有所触动,她说:“不爱也没关系,我可以陪您老……”

杨逍摇头道:“那也得十年后再说。”

阿YAN沉默了一下,又抬头直视杨逍的眼睛:“好,我愿意等您。”

杨逍点点头:“在那之前,我也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姑娘。那么……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吗?”

阿YAN终于“嗯”了一声,站起身的时候道:“我很开心,至少我和您有了十年之约。张无忌没有吧……”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杨逍瞬间哑了一下。

“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对吧?”阿YAN道,“这样看起来的话,我比他幸运一点。”

杨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吧。”



大半夜的医院已经没有专科可以看了,只能挂了个急诊,医生按照阿YAN以往的病例开了点药,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大半夜的让两小姑娘自己回家也显得不太安全,杨逍也就送佛送到西,开车载她们回去后才折返自己的住所。

一来二去的,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居然已经三点多,快要接近四点了。


自从杨不悔出嫁以后,杨逍也早就不住出租房了,这两年的收入也足够他在北京买一栋小独栋。除了地下停车场是公共区域以外,这个小区非常幽静,安保系统也好,很受业内一些艺人的青睐。

杨逍停完了车从地下停车场上来,凌晨四点的小区显得格外的幽静,除了昏黄的路灯亮着,什么人声都没有。

杨逍正低下头准备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却忽然留意到一个黑影坐在他家独栋小别墅门口的台阶前,杨逍一怔,第一反应是在他家蹲点的狗仔,可是联想到前两天在休息室门口同样鬼鬼祟祟的阿YAN又使得杨逍没有贸然出手,他正考虑是走过去叫住这位记者朋友让他早点回家还是直接叫安保过来处理,然而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来他便越看这个身影越眼熟。

那个人坐在他家的门口,两条大长腿曲起,头埋在双膝间,杨逍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这个身形实在太过熟悉了,然后杨逍留意到对方食指上面带着的那枚纯银戒指,那枚戒指看起来普通,其实是大牌的高定,有波浪线,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杨逍愣在原地,试探性的喊了声:“……无忌?”

那个人应声抬起头来,路灯下他的面容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他说:“我等了你很久。”

真的是张无忌的声音,真的是张无忌的人,不是幻觉。杨逍连忙走过去,想要扶起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不是……你怎么会过来?”

“我想看看,杨伯伯会几点回来。”张无忌没有站起来,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杨逍。

杨逍这才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什么?”

“杨伯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张无忌道,“你不是很早就离开晚宴了吗?”

“我……”杨逍又一次没有由来的心虚了一下,抱歉道,“对不起,我……一个朋友发生了点事,你那时还忙,我就没和你打招呼就先走了……对不起……”

“朋友?”张无忌笑着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忽然低头解锁手机屏幕点开了一张照片伸到杨逍的面前,“……女朋友?”

照片里是今晚他和阿YAN一起走出剧组,然后阿YAN上了他车的副驾驶座的场景。

杨逍张了张嘴,一瞬间有谎言被揭穿的百口莫辩。

张无忌这才收回手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平静地道:“狗仔拍到的,四小时前发到我们公关部……开价八十万,公关。”

“无忌……不是这样的……”

“但是公司的人今天都在宴会上,于是直接过来询问我的意见。”张无忌轻笑了一下,“我说,好,八十万,要底片。”

“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我会负责。”杨逍道,他今天未有任何乔装就和人一起去医院,确实太打眼了,是他的疏忽。

张无忌却又笑了,笑容里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杨伯伯觉得……我过来,是为了让你赔付这损失的八十万?”

杨逍又是一怔,直觉今晚的张无忌很奇怪:“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意钱的人……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失误,我……”

张无忌失笑,只是那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你来说,我算什么?”

“无忌……”杨逍伸手去拉张无忌的手臂。

“明明那个时候说喜欢我的人是你……”张无忌的眼睛红了,“……为什么不要我的也是你?”

杨逍的动作僵住,他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这下,张无忌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是杨逍见过的,张无忌最难看的表情,笑不出,也哭不出。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杨逍这么说的时候,张无忌忽然觉得世界一瞬间寂静了,心头某处地方被挖空了一大块,甚至有了风与回声。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心空的感觉了,上一次有的时候,是他父母死去的时候。

到处都是蓝红交错的灯光,有警察,有医生,有渗入公路的血迹,有散落在地上的玻璃渣,满世界都是吵闹,可他却仿佛听不见,他一个劲地试图去拉住那只近在咫尺却一动不动的手,他一直记得,那只手上带着的银色手链都被血染成了红色。

后来,他们成了一方铅灰色的石碑,石碑下一方稀疏的青草,石碑上是雷克雅未克阴霾的天空。

周围的人说“这孩子能活下来可真是奇迹。”

“车祸发生的时候他母亲死死地把他抱在了怀里。”

“他的父母都当场死亡,他却毫发无伤。”

“……真的是奇迹,上帝庇佑。”

八岁的张无忌无法理解什么是奇迹,他只知道世界空旷又无声,他抬起头,看着雷克雅未克的风盘旋着送那些白鸽飞上天空。


从那时起他总喜欢一个人待着,从父亲的书房到母亲的琴室,找一个小小的角落缩着,一待就能是一个下午。也是那个时候起,谢逊总是趴在地上找他,他人高马大的义父,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总是俯下庞大的身躯陪他玩这场‘捉迷藏’,每次找到他的时候,义父就会哈哈大笑,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亲他的脸颊,毫不吝啬地用响亮的声音大声说:“无忌,我的乖孩儿。”

谢逊的家里人死于一场恐袭,当地人说从那以后他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尽管他也有家,却每天穿得像个流浪汉,徘徊于雷克雅未克的街头,寻找着那些从前的回忆。

张无忌三岁的时候就是在街头被谢逊给拐跑了,原因是他是个亚洲长相的孩子,谢逊一看到他,就误以为是自己的孩子。

张翠山夫妇立刻报了警,然后追出三条长街后看到那个大个子流浪汉把张无忌抱在一个石墩上坐着,而他蹲在孩子的面前,手心里捧着糖果:“无忌……你叫无忌是吗?无忌,要吃糖吗?”

还是个粉团子的张无忌点点头,从他脏兮兮的手心里拿走了一个糖果,于是那个大个子顿时眉开眼笑。

可能是因为这一幕,张翠山夫妇最终没有起诉他,甚至在得知了谢逊的往事后表示他们住得很近,他可以经常过来看孩子。

或许是有了张无忌这个慰藉,谢逊没有再做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了,他开始把自己收拾得稍微体面一点,做一点工作,然后用那些工资屯很多很多的糖果,每周去张翠山夫妇家里看张无忌一次。

张翠山夫妇离世后,便一直都是谢逊照顾着张无忌。

谢逊常对张无忌说的一句话是:“义父的无忌孩儿当然是最好的孩子,义父当年在街上看到你的时候,嚯呀,世界一下子就有色彩啦!”

而张无忌没有告诉谢逊的是,是谢逊爽朗的笑声填补了他心里面最空旷的回声。

他们相依为命好几年,却终究无法相依为命一辈子。

谢逊老了,他的精神状况随着他的年龄增长也逐渐不稳定,他偶尔会忘记一些人,偶尔又会忽然害怕恐袭发生,在某次他突然发病在街上伤人后张无忌终于不得不把他送去疗养院。

隔着一扇玻璃门,张无忌哭得泣不成声,那天的谢逊神智却非常清醒,哈哈大笑两声,对他说:“别哭了无忌,因为遇到你,义父这一生过得很好。你是个能带来奇迹的孩子,所以别管我了,去更远的地方吧,回你的家乡去,还有很多人在等你。”

张无忌当然不答应,义父在冰岛,他就永远留在冰岛。可是谢逊就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进了疗养院以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见过张无忌。

后来的张无忌惊觉,义父是想把一生的回忆停留在最好的时光末尾,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一个最后什么都遗忘的他。

于是张无忌终于踏出了冰岛的国门,他去了美国念高中,并且打算在美国完成学业以后,再去往义父说的故乡。义父的故乡,也是他父母的故乡。


要说现在的八卦媒体不给力呢,给张无忌编制了一张八卦关系网每天猜着赵敏周芷若谁是正宫娘娘,却完全都不在点上。如果这些八卦媒体再敬业一些,跑去美国深挖一下张无忌的过往,说不定就能挖出点真料了。

人人都觉得张无忌这样的人看着和谁都不会谈恋爱,包括杨逍也这么觉得。但其实他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对方叫朱九真,是个华人留学生。


朱九真长得非常漂亮,在华人圈里相当有名,张无忌所在的高中,所有华人,以及亚裔,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就算放到现在让张无忌来客观评价,就长相而言朱九真也并不比赵敏和周芷若差。

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学院风云级的女神,居然在某一天,主动向张无忌告白了,这让张无忌受宠若惊,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这真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被人告白。

张无忌的长相放国内很吃香,放富二代里那更是鹤立鸡群,但是在国外,亚裔的长相并不怎么受欢迎,这也是他在冰岛待了很多年也没有和任何女孩交往过的原因。结果没想到这一到仿佛世界中心的美国,居然就得到了女神的青眼。

能被人喜欢,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更何况当年还青春年少的张无忌。

他对待这段初恋真的很上心,为朱九真鞍前马后的那种。课间帮她买饮料,夜晚带她下馆子,晚上送她回家。她要翘课就帮她打掩护,她说想要去哪里玩他就立刻在这个周末带她去,逛街的时候她哪怕是多看橱窗里的包包或者鞋子一眼,第二天他就买来给她。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里她就会踮起脚亲吻他的脸颊。

张无忌曾经以为,这便是爱情最美丽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他的几个好哥们捉摸着去当地的一间酒吧玩,张无忌性格上还算是比较乖顺,觉得自己还没有成年不该出入酒吧这样的场合,结果就被几个哥们教育一通,说是他们学校很多人其实都出入过了,反正马上也快十八岁成年了,就当是先探探底。于是强行把张无忌拽上了。

然后便是在那里,张无忌看到了穿着低胸吊带超短裙,抹了玫瑰红色艳丽口红,一边吞云吐雾地抽烟一边和另一个亚洲男人调情的……自己女朋友。

张无忌甚至怀疑自己是在迷离的灯光下认错人了,但是他听到那个男人的问话:“你什么时候踹了那个富二代男友跟了我呗。”

“你想得美!”朱九真鲜红的指甲划过那个男人的唇,“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WD的继承人!简直就是行走的提款机!我将来要是能和他结婚再离婚,就能分到他一半的身家,不……就算分到三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都不错,我能够成为女富豪。”

“噢天哪,你的眼里就只有钱吗?”

朱九真吐了口烟:“当然,他要是没钱,我和他谈狗屁的恋爱。”

“所以你愿意和我约会也是因为我有几个臭钱吗?”

“得了吧,你那些个臭钱和他根本不能比。我也不是在和你约会,你搞清楚。我只是需要一个人请我喝酒~”说罢拿起酒杯朝着那个男人晃了晃。

“OKOK,都我请。”

张无忌就这么立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周围灯光炫目,但是他比任何一刻都清醒。

他没有和他的朋友们打招呼,独自退出了那间酒吧。


那天张无忌坐在自家的天台上看了一晚的夜空,从黑夜看到黎明,看到流云透红,日出东方。他赤着脚坐在天台上,双臂抱住自己的膝盖,埋首。

——因为他又听见了空旷的风声。

他想起了很多人。

想起那些在他父母的葬礼上说他是奇迹的那些人,又想起后来那些在他周围窃窃私语说他是没什么特长的富家少爷,不似他那个有着‘铁画银钩’之称的书法家父亲,也不似他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电影女演员母亲,他还想起了谢逊,想起自己离开冰岛前最后一次偷偷去看他,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疗养院的中心抬头看太阳,而那时的雷克雅未克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雪。

他想起谢逊说,因为你,所以义父这一生过得很好。

>>>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奇迹。

他平凡又普通,撇除WD继承人那个身份,他甚至可能泯然众人矣。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里的一员。是沧海一粟,难以被发现的,飘散在空气里的尘埃。


隔天张无忌就向朱九真提出了分手。

提出分手的时候,他非常耐心的等着女孩子哭完了给她递出了手帕。

“无忌哥哥,我做错什么了你要和我分手?”不施粉黛的朱九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张无忌目光温和,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哪里不好,是我不值得罢了。”

他说的,句句都是真心。


张无忌是真的没觉得朱九真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喜欢WD的那个张无忌罢了,很正常,很多人大概都会喜欢吧,他能够理解的。他是张无忌,也是WD的张无忌,他不能把朱九真的「喜欢」归类于「不喜欢」,可有些事知道了就不能当作不知道。往后每一天他只要看到了朱九真就会想起来,想起来他们对张无忌本身的不屑一顾。

疙瘩种在了心间,没有办法拔除,只能分手。


张无忌想,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谈恋爱了,因为他无法把「WD的张无忌」和自己本身剥离开来,他不想对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都报有怀疑。

那么,只要不去爱就可以了。

可他又真的很希望,可以有人对着张无忌本身说一句:因为遇见你,所以这一生很好。

他仅仅是想,有人对他笑,对张无忌笑。


从那一天起,张无忌开始很认真的生活,仿佛向着烈日而生的葵花,对着周遭每一个人都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善意,他也去往了世界各地,走了很多的路,看了很多的人,遇见了很多风景。

人人都道张小少爷爱玩乐,但没有人知道他跑去库斯科古城前用心地听完了当地老人用艾马拉语唱完的歌谣,对方用古老的礼节亲吻他的手给予他祝福;他跑去非洲在草堆帐篷里待了三天终于拍摄到了草原的雄狮开心得和黑人摄影师击掌欢庆;他跑去大马士革的旧城区和平民窟的孩子玩剪子石头布输了以后将糖果放在他们的掌心。

那些人世间的温暖终于填满了他心里的荒原。

他没有再听到风的回声。


张无忌想,这样就很好。这样就足够了。他并不奢望再得到爱,但至少那些笑容,是真真切切的给他的吧?


然而他辗转了无数个远方后,杨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生命。

他本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喜欢谁了。



—tbc—


逍: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翻译:哈?我啥时候说的?

忌耳朵里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翻译:啥?谁说我喜欢你?

侧重点不一样,语境就不一样……

害!我们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没检查错字,但我这么勤奋(?)跪求三连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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