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花

cp：忌逍

仙侠paro

前文：一

二

天上的雨还在继续下，但是没有一滴雨丝飘落到那个少年的身上。

在场的修道之人都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这个少年撑开了什么屏障法术，而是他本身散发出的灵压让这些风雨无法靠近。

“无……无……”倒在地上重伤的殷天正在看清年轻人的样貌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唇动了动，却因为无法相信而喊不出那个名字……

反而是武当的莫声谷吐出了这两个音节：“无忌……”

所有的人都静默了。

三百年前应该已经死去的少年，他居然活着出来了……任谁都无法相信，底下甚至有人暗暗揣测是不是魔尊夺了少年的躯体。

然而那个少年，左手缓缓的地抬起倚天剑，缓缓地环顾了一圈后把目光落在了峨眉的身上，他指尖一动，倚天剑包裹着一团温和的光团，朝着灭绝师太而去，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峨眉的面前。

再然后少年把目光放到周围的人身上，他悠长的睫毛轻轻地闪动了一下，抬眸，顿时躺落在地上的千百把兵器跟随着他抬眸的动作飞向上空并且瞬间结成了一个万剑阵。

时间一下子像是被凝固了，地上的人们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内心震动不已。

对于每一个修道者而言，兵器相当于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认主之后除非其主身死，要不然不可能听命于其他人，可是现在……

“万……万剑阵……”一个门派的小弟子惊恐地发抖，“你是不是魔尊啊……这……这是要杀光我们吗……”

这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灭绝师太也顾不得自己伤重，连忙将倚天剑横在胸前准备抵挡，其他人尝试召回自己的兵器，但是那些剑依旧凝固在上空分毫不动。

就在大家着急惶恐不已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终于说话了。

他的嘴唇里只吐出了一个字：“灭。”

顿时天上的千百把刀剑以迅雷之姿朝着地面猛攻而去。

伴随着巨大的灵压，底下的人群几乎睁不开眼，就在觉得自己大概要死的时候，却只听到四周出现尖锐刺耳的叫声。

唯有几个灵力修为较高的掌门们顶着这大风看清楚了一切，那千百把刀剑准确的刺中了还盘旋在天空的血蝙蝠，甚至没有放过藏在暗处的那些，将那些高达两米的凶兽狠狠地钉入地面，剑下地七分。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四周都是被牢牢钉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血蝙蝠。

有些没有死透的血蝙蝠被钉在地上扑腾，黑色的血从它们的腹部咕噜噜的冒出来，看着极为恶心。

修为不算高的下级弟子们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拔自己的剑，而六大派包括明教的上位者们则一瞬不瞬地看着半空中的那个年轻人缓缓落下来。

一瞬间，他只用了一瞬间便清掉了所有血蝙蝠……这不是人力可以为之的，饶是灭绝拿着倚天剑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杀死这群难产的怪物。

龙牙石可封印神魔，能出龙牙石而不死的……非魔，即神。

年轻人的脚踏足了地面，然后他将怀里面重伤的白衣人缓缓放下，让他靠着山壁，自己则双手起诀：“怜 我 世 人。”

这四个音节一吐出来，忽然一圈白光瞬时扫过地面，每一个被这白光扫到的人都感觉到周身一暖，而地上那些血蝙蝠的尸体却又在顷刻间化为了光点消散了……

这，依旧不是人力可以为的。

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周颠脚都像是软了一下，道：“我去……明尊……”说完又好像意识到这是对明尊的大不敬，连忙捂住了嘴巴。

然而明尊这个称呼，让在场所有还在震惊与茫然中的人恍然……

天之异象，

神明归位。

说起神明，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其实太遥远了。

上古诸神早已寂灭，距离这个时代最后的七位神明，也要追溯到三千年以前了。

神爱世人，怜世人，怕自己寂灭之后终有一日魔族会进犯人间，随七位神尊以自己的灵力编织出一片灵州，后被世人名之“上修界”。

凡世之人只需要翻越过天山绝境就可以达到这片土地，神尊授世人灵力，助他们得道修仙。

这也是为什么在上修界中，武当，少林，峨眉，崆峒，华山，衡山以及明教是最强的七个门派的缘故，正是因为这七大派的师祖都是真正的神明。

两千年后，七位神尊认为如今的上修界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应付魔族，便陆续羽化，选择与天地同归。

而这其中，唯一有一人不一样，这个人就是明尊。

他没有选择诸神最后的归宿，他说，我想去人间看看。

于是自己踏入了轮回道。

凡世纷繁，无人可以追寻到这位神明的踪迹，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神明到底为什么要去经历轮回苦，以至于到了后来，他到底有没有入轮回，还在不在凡世都成了一个谜。

绝大部分人认为，明尊大约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也已经寻得了他的大道，与这天地同归了吧。

而没有了神明的人世，魔却始终存在，尽管他们数量稀少，可是一个上级的魔族却可以杀死无数个修士。

人魔之间的力量悬殊暂且不提，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魔尊还在。

尽管魔尊在几千年前被重伤后一直调养至今，虽然能力还只恢复了三成左右，可是光是这三成就让整个上修界吃足了苦头，一想到再过几百年他要是恢复至五成，那他们几派掌门联手都已经不能够压制住他。

对此，整个上修界愁云惨淡，魔族气焰高涨，雪老城夜夜笙歌。

杨逍便是在那个时候，想起了他的明尊。

当人无法杀死魔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请神归位。

杨逍推演星命的本事极高，整个上修界里，除了武当张真人与空见神僧，估计已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于是他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坐在坐忘峰上，看星斗流转，又于长生殿上铺上二十四天干地支朱砂纹，演算了将近百遍后，终于被他算出了这一世的明尊所在。

巧的是，这一世的明尊，居然是武当张五侠和他们明教前准圣女殷素素的孩子。

就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似的。

殷素素本是他们明教下一任的圣女，后因在追求神兵屠龙刀的途中与武当张翠山一见倾心两情相悦，后被逐出明教。再后来便下落不明，有传言说他们因得知了屠龙刀的下落而被各路修士追杀，最终殒命。

传言是否属实，杨逍并不关心，他只是未曾料到，他们居然还有一个孩子，流落于凡间。

那一日，杨逍召唤了龙泉剑，去了凡世走一遭。

杨逍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凡世天尚好，他落地的地方是一片竹林，林中风簌簌，叶沙沙。

正当杨逍思索着该以怎样的姿态见他的明尊的时候，竹林小路的尽头一个瘦弱的少年就背着柴出现了。

少年的脸上还有些未擦干净的尘土，一双草鞋穿得破烂，但是眼睛却明亮得吓人，看到杨逍的时候微微地张大了嘴巴。

杨逍对上那双眼睛，也微微地怔了一下。

“您是……神仙吗？”少年问。

杨逍朝着他作了一揖，道：“不敢，我是来接您的。”

“接我？”少年吃惊道，“您认识我吗？”

“我认得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杨逍回答。

少年摇摇头：“可是我不认得您……”少年很确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么好看的人，想必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但他的记忆里并没有。

“我姓杨，单名一个逍字，你现在认得了。”杨逍说。

“哦……我叫曾阿牛。”少年说，不管认不认得，在对方告知姓名后自己也告知对方，这是礼节。

“阿牛？”杨逍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蹲下去，和少年同高，道，“不，你的名字，叫无忌。”

“无忌？”少年挠挠头。

“对，无忌。”

无忌——那是千年之前，明尊的名字。

“……无忌……”杨逍轻唤了一声，缓缓醒了过来，然后他意识到他又做梦了。

这三百年来他时常梦魇，从凡世初见到坠落断崖，三百年前的种种前尘往事总是会时不时地在夜晚悄悄地进入他的脑海，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回忆。

但此时的杨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感怀，因为睁眼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长生殿，入眼是昏黄色的穹顶。

这里是光明圣殿。

而光明圣殿里唯一的寝居是教主的房间。

意识到这点后杨逍无暇思考，迅速地支起身子想要起来，但在手臂压住床沿的时候就忽然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包扎着绷带，不止手上，身上也有，杨逍微怔了一下，想起来自己原本应该在后山，怎么忽然就到这里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他只记得漫天的白光伴随着强大的灵压一瞬间把他冲开，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甚至在那雷鸣电光之中看到了张无忌的脸……他以为他是来接他的，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着……

杨逍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他迅速地从床上下来，朝着光明圣殿的方向走去。

一走到大殿上，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鹰王父子，五散人都在，还有一个……

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逍在某一刻甚至有一些迷惘，他的脚步都缓了几步，甚至有些不敢跨出……那个背影太过熟悉，熟悉到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少年身长玉立，一袭白衣，抬头看着长明烛燃烧着的圣火。

杨逍走到离那人三步之近的时候，他依旧觉得眼前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甚至还有可能是自己的梦境，其他人好像在说点什么，可是他听不见，他只是颤巍巍地举起手，想要触碰这场幻象。

然后那个人就转过身来了。

是梦里的容颜，白皙的皮肤，英挺的鼻梁，睫毛很长，在烛火的投射下打下一片阴影，然后那个人抬睫看向他，如同每一个梦境里一样。

可这一次的梦境显得太过真实，杨逍在那一瞬间身子晃了晃。

眼前的人迅速地跨前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问：“还好吗？”

手上的触感是真的，声音也真真切切的，杨逍哑着嗓子，嘴唇都有些微微地哆嗦：“……无…忌……？”

对方笑了一下，说：“是我。”

“……真的……是你……？”杨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尽管这三百年间他一直说他相信张无忌一定会回来，可是说那么多，不过是他自己害怕他回不来而已，可他真的回来了……

他没有骗自己……

杨逍眼角绯红，手微微抖着，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脸颊。

少年的目光看着杨逍的手。

这时周颠却出声了：“哎呀杨逍，你差不多得了……不要对明尊无礼！”

杨逍的手顿住，他眼底的泪光还没有隐去，茫然地回头看了周颠一眼。

“那个，明尊，你不要生气哈，这是本教现在的光明左使。”周颠道。

“周散人哪里的话。”少年微微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杨逍，“初次见面，杨左使。”

初次见面……

他说初次见面。

杨逍的身子差点又晃了晃，眼看着眼前的张无忌又要扶过来，他迅速地用手挡住了，然后抬头，轻声地问了一句：“……明尊？”

少年却像是腼腆地笑了一下：“明尊是世人对我的称呼，大家不必这么叫我，叫我无忌就可以了。”

杨逍说不清楚自己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只感觉到喉头一甜，但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把涌上来的血沫咽了下去。

“那怎么可以呢……这是大不敬，大不敬！”周颠咋咋呼呼地摆手。

殷天正在一边思索了一下开口：“若明尊…不喜欢被这么称呼，那要不然……我们就称呼您为教主吧，我们明教也是好多年都没有教主了……”

张无忌微微一笑：“称呼不过是俗事代号，怎么样都可以，大家随意便可。”

语罢他转头看向杨逍，还想开口说什么，杨逍却忽然后退了一步，跪下来行了一个明教的重礼：“属下，拜见教主。”他没有抬头，但是语气里似乎已经扫去了刚才的迷惘和隐痛。

张无忌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杨左使不必多礼，你受伤颇重，该好生休息才是。”

“遵，教主旨意。”杨逍没有推脱，顺着张无忌起来，但是随后就又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

“杨左使，你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是我们整个上修界的大功臣啊！”说不得开心地道，“这三百年要不是你坚持守护明尊，明尊他老人家……哦不，教主，教主可就叫那六大派砍了去了，我们还怎么对付魔族啊！”

“是啊是啊，这次都亏了杨左使。”难得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杨逍没有说话，垂着睫，站在新任教主的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年轻的教主听到“魔族”两个字的时候轻叹了口气：“龙牙石里的灵力洗去了我这几百年里作为凡人的记忆，所以我一点都不知道如今的魔族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还劳烦大家告知我。”

“所以，教主的记忆……”杨逍抬起头看他，“停留在踏入轮回之前？”

年轻的教主点点头。

杨逍沉默了一下，然后勾唇一笑：“好……甚好……”

>>>回来的，是名副其实的明尊。

这是他百年来的渴望，心心念念，最终命运让他求仁得仁，多好……

该高兴的，杨逍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心口却气血翻涌，让他又猛地咳嗽了几声。

年轻的教主微微皱了皱眉头：“杨左使，你伤得太重，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对抗魔族是千年之业，也不急在一时，你莫要为此太过劳心劳力。对了，我听说你的佩剑损毁，你别太担心，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帮其修复，稍过些时候，就可以让人送上来给你。”

“修复？”杨逍微微一怔，他的龙泉剑几乎已经粉碎了，怎么可能修复。

周颠在旁笑道：“杨逍，你快谢谢教主大恩大德吧，也就我们教主有通天的本事，能够将剑魂残魄聚集起来，手底下的人只要再打造一柄和龙泉外观一样的剑，到时候剑魂归位，依旧还是你的龙泉。”

又是人力无法为之的事情……杨逍笑了下，然而刚笑起来，却又忍不住咳嗽。

“杨左使，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年轻的教主见他这个样子，今日第三次发话。

“咳咳……”杨逍用手轻掩了一下咳嗽，微微颔首，“是，杨逍领命。属下先告退了……”

年轻的教主朝着他微微点头。

杨逍一个人拖着缓慢的步伐走出了光明圣殿。

没有了龙泉剑，他无法御剑回去，踏下大殿的台阶的时候，他远远地往坐忘峰眺望了一眼。

远岚隐于云雾之中，仿若不可见。

杨逍忽然间就想起，好多年前有一个人和他说：光明顶离坐忘峰，真的好远好远……

好远好远……

是呢，这是他第一次发觉，光明顶离坐忘峰真的有那么远……远得像是海角天涯。

杨逍把曾阿牛，啊不，是凡世的张无忌带回光明顶的第一个夜晚，就把他安排在了光明圣殿就寝，因为在杨逍的眼里，对方是明尊，该享有光明顶上的一切殊荣。

但他却忘了，那时的张无忌，按照凡世的年龄来算，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坏境，他也是会害怕的，尽管刚上昆仑的时候小孩子的眼睛里满目都是好奇，可是到了夜晚，这有着千百年悠久历史的光明圣殿恢弘又孤独，没有任何一个明教弟子可以不获允许进入圣殿大堂，所以整个光明圣殿里，只有张无忌一个人。

那时的杨逍已经是四百年修为之身，夜晚睡与不睡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对大部分修士而言，睡觉只是一种精神力放松的方式。

而那晚的杨逍碰巧就在长生殿里打坐静思，到了半夜时分，系在玉床上的红绳铃忽然响动了一下。

铃声清脆，在空旷的长生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有不速之客来他的坐忘峰了……

杨逍睁开眼睛，起身走出长生殿，在长生殿前的一汪寒潭处停下了脚步。

他张开五指轻轻掠过寒潭，很快寒潭的睡眠显示出了他想要看的画面……

一个孩子在爬坐忘峰陡峭的山壁，坐忘峰作为昆仑最高的山峰，地势极为险峻，很多地方不是靠着攀爬就可以上来的。那个孩子手脚并用往上爬一块和他人身形差不多高的石头，昆仑的夜风向来很大，吹的那个孩子单薄的身形左摇右晃的，看着都忍不住要为他捏一把汗。

而杨逍更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无忌会来。

这可是他的明尊，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召唤了龙泉化成夜幕里的一道青光朝着山壁处飞去。

孩童张无忌顶着这巨大的山风，举步艰难，只能牢牢地抱住旁边的一课古松，体会了一把进退两难的味道，就在他欲哭无泪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没了力气就要从这绝壁上跌下去跌得粉身碎骨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青芒一闪，感觉被谁提起了衣领。

然后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一个宽阔的平地之上。

孩童张无忌茫然地抬起头。

这里的山风依旧很大，大得站在自己眼前的仙人白衣飘飘的。

“是有何要紧事，半夜来此处？”杨逍开口问。

张无忌被问得一愣，随后脸上有些薄红：“我……我想来寻您，那些大哥哥说您在这里，我就找过来了……”

杨逍沉默了一下，心里一瞬间觉得是这些明教弟子玩忽职守，怠慢明尊，但是转念又一想，或许正是因为明尊，所以他的话无人敢不听。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杨逍低头问。

“我……”张无忌样子有点纠结，好一会儿才说，“我向他们打听了您的住处……一眼望过来，觉得好远好远……”

杨逍一时间有些迷惑，光明顶到坐忘峰，明明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抵达了，怎么就远了呢？

他看了看张无忌脚下还穿着那双凡世的草鞋，顿时恍然大悟，是了，他的明尊，此刻还是个凡间的孩子，连一个下乘的修士都不如，作为光明左使，他该指引他，教导他，而不是一上来就把他摆在那个最高的位置，指望他一瞬间就可以担负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

于是杨逍忽然低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应该把御剑等最基本的术法都先教给你。那这样吧，你先随我在这坐忘峰住下，等我把明教所有的心法全部教会于你，你再回光明顶，好吗？”

张无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看向杨逍：“您是要交我那个会飞的法术吗？”

杨逍点点头：“你若是喜欢，我便先教你这个。”

“太好了！我好喜欢，像只大鸟一样在天上飞，自由自在的。”孩子的心情总是变化的很快，张无忌已经迅速地忘记刚才在坐忘峰绝壁上的害怕，开心地从地上爬起来。

杨逍似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了，也微微地笑了下，打量了一下张无忌。

因为杨逍喜净，所以带张无忌上来光明顶的时候就已经给他施了净衣咒，所以张无忌此刻脸蛋，衣服都算是干干净净的，但这凡世的衣服终究是旧了，补丁东一块西一块的，杨逍看着摇了下头，道：“走吧，我先带你去换件衣服。”

张无忌立刻跟随杨逍的脚步并且牵住了他的手。

杨逍微微怔了一下，连脚步都瞬间慢了一拍。

“那以后我就叫您师父吗？”张无忌抬起小脸问。

杨逍回过神来，答：“不行，你是明尊，你叫我师父，是我对你的大不敬。”

孩童张无忌皱眉，他不明白杨逍的话的意思：“什么是明尊？”

“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那这样吧……我叫您杨伯伯，您看行吗？”张无忌问。

杨逍想了想，回答：“自然可以，你喜欢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我。”

杨逍拉着张无忌的手，将他牵回了长生殿，然后就陷入了一个小小的苦恼之中。

坐忘峰上根本没有张无忌这个体型可以穿的衣服，杨逍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件自己只穿过一次的白色里衣，简单地施了个咒，将他变到张无忌可以穿的尺寸，然后才拿给他。

“明儿就换这身吧。”杨逍将白色素净的衣衫递给张无忌。

张无忌微微张大了嘴：“这是杨伯伯的？”

杨逍沉吟了一下：“暂时只有这个了，明教弟子一个月才下山采买一次，月中的时候我会吩咐他们为你采买新的布料，暂时先……”

“谢谢杨伯伯。”张无忌却笑着接过了，“已经很久没有人送过我东西了，真的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杨逍微怔，随后才轻笑了一下：“应该是你不嫌弃才对……”不过这句话说的很轻，张无忌没有听见。

而那天晚上的半夜，打坐的杨逍又被一阵“细细嗦嗦”的声音吵到了第二次，这一次声音是来自张无忌的里间房，也就是他安排张无忌睡下的地方。

张无忌到底和他还不同，凡世的孩子还需要睡眠才可以补充精力。

杨逍听到那一阵细细嗦嗦的声音，顿时有些疑惑，他站起身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无忌……？”杨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却发现孩子确确实实睡着，只不过睡得似乎有些不踏实，他身子蜷缩着，手里面抱着杨逍给他的那件衣服，双手双脚不停摩挲，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无忌？”杨逍走过去，轻轻摇晃了一下张无忌。

张无忌睁开惺忪地睡眼，迷迷糊糊地喊了声：“杨伯伯……”

“怎么了？睡不踏实？做噩梦了？”杨逍问。

“不是……杨伯伯……”张无忌清醒了几分，红着脸问，“这里……有没有被子啊……”

杨逍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孩子睡不好，单纯是冷的。

他们修道之人不畏寒暑，所以长生殿的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纱窗，而坐忘峰上的风又大，对还是凡人之躯的张无忌来说，确实太冷了。

杨逍有些为难：“我……思虑不周……坐忘峰上，没有被褥……”又不能生堆火给张无忌烤火。

思前想后，杨逍忽然道：“不如这样，我传真气给你，你再睡，如何？”

张无忌不太明白地看着杨逍。

杨逍往张无忌的床上坐下，带着他一起躺下，他将手掌贴在张无忌的后背，张无忌感到自己的后背以杨逍的手掌为中心，渐渐地扩出一圈暖意，这股暖意还蔓延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衍生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因为很舒服，张无忌的困意再一次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往杨逍的身上贴了贴。

杨逍再一次怔了一下，几百年来，他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他素来不喜别人碰自己，陌生人碰他一下，他都得拿帕子擦擦手。

但怀里这个人……是明尊啊。

是他的明尊。

杨逍这么想着，便将人轻轻地拥得紧了点。

现在回想起来，连记忆都很远很远了……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但或许就是上辈子的事了吧……

杨逍站在圣光圣殿前的石阶上面，眺望坐忘峰。

旧梦魂归处，

物是人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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