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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逍】千山(上)

cp:忌逍

注:前半段路人甲视角

就是想搞下心脉尽断这个梗罢了,全文不知道是沙雕还是矫情,随便看看吧




>>>我愿为你,万水千山踏遍。


01


水狼觉得自己今次大概是要死了。


其实他也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带着这个黑苗一起进入了这南疆腹地,不过是因为那白苗小姑娘的蛊太厉害,他们怕防不住。想等着制住那个白苗小姑娘后摘一批月结草。这玩意儿药性极好,敷伤口上还不疼,比金创药还好使,在中原武林中颇受欢迎,他们往来南疆走一批货能够赚不少。

可那白苗小姑娘小气,脾气还大,好几次放蛇放虫放蛊,折腾了他们这群兄弟好几回。他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那个黑苗带领着他们破了瘴气,驱散了蛊虫,直入月林,抵达了她们白苗一族的圣殿入口。

那个白苗小姑娘看到他们非常吃惊,二话不说就吹笛御敌,他正打算提起兵器去制住那小姑娘,却没想到就在此时,那个黑苗男人忽然转身,反手就是几个血虫子打在他们身上。

他清晰地看到那血虫子落在自己的皮肤上面瞬间像水滴一样消失不见了,眨了下眼睛想待仔细再看,身体就不听使唤了,他感觉自己四肢僵硬得如提线木偶忽然地就飞身而起,直攻那个白苗小姑娘的面门。水狼知晓自己的武功没有那么好,他连轻功逃命的脚程都不快,何况使如此狠厉的招式?

当被笛子打在腰腹间他喷出一口血的时候终于大概的明白了……自己被那反水货给操纵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苗疆人使得最阴毒的血蛊,那一击疼得他要命,被狠狠地打飞撞在身后的石柱上面,石柱都撞出了几道裂纹,便生他没法痛晕过去,倒在地上后竟然还又站了起来,仿佛是个不死之身。

那小姑娘的功夫倒还是挺俊,在他们五人的围攻下硬是拆了好多招,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面对的是五个仿佛没有痛觉的傀儡,上百个回合下来便逐渐落了下风。

就在那个白苗女孩逐渐不支时,忽然一个黑色身影加入了战局。

当然不是那个反水货,而是他们进来时就看到的一个跪在圣殿的雕像之前的男子,他一直都跪着,从他们进来,到讲话,到开打,再到如今这混乱的局面,那个黑衣男子一直都跪着,仿佛一个聋子,又或许是个虔诚的信徒,水狼猜不准他到底是哪一个情况,但是存在感低到让人彻底忽略。

可偏偏他忽然加入了战局。

他身形极快,水狼几乎还没有看清楚,就感觉他们五个人同时被一股强烈的内力震了出去,那内力之强是水狼见所未见,只觉得气血翻涌,耳朵嗡嗡作响。然后他就又一次的被震在那石柱之上,水狼觉得自己听到了身体发出的肉碎骨裂的声音,他想……他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那个黑苗男人显然也没料到这出变故,还想催动血蛊让他们起来再战,那个黑衣男子身形却快如鬼魅,瞬间已经到了黑苗男人的面前。

黑苗男人大吃一惊,立刻出手反击,可是招式落在那个黑衣男子的要害之上,那个黑衣男子却纹丝不动,反手就是一掌将人直接打了出去。

水狼不知道那个反水货被打出多远,也不知道他被打死了没,但至少肯定是打晕了。因为自己体内的蛊虫没有再被驱动,他瘫在地上,感觉血从口鼻之中不停的溢出,身体又痛又冷,他清楚地感觉到死亡气息的逼近,顿时内心有些伤怀与苍凉,忽然之间他就想起了他们明教的经文:“……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水狼从小没念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识几个,肚子里没有什么水墨,临死之际也就记得这几句当年加入明教时死背的经文。

具体说了个什么意思,他也不懂,但大致上理解应该就是劝他们这些教众不要怕死的。

如今要死了,他便念了出来,不知道是可怜自己还是宽慰自己。

正当他念到“喜乐悲愁……皆归尘土……”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身影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张颇为俊朗的脸孔,年纪看着不大,脸上却有些风尘。

他俯身下来,出手便点住了水狼的几个大穴,本来流血的口鼻顿时止了血,然后水狼就感觉到一股炽热的内力从自己的胸口被灌输进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整个身体都温暖了起来。

“你是明教弟子?”那个黑衣青年开口。

水狼吐掉了嘴里的血沫,喘息道:“……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记着我们明教,难不成兄弟你也是吗?”

那个黑衣青年顿了一下,轻声道:“……曾经是。”

那股内力极其纯正,水狼感觉到自己居然好些了,虽然周身依旧疼得散架,可他明显的感觉到死亡的气息逐渐远离了他,于是喘了口气说:“……也对,都是曾经的事了……”


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江湖上……哪里还有明教啊?


水狼真名不叫水狼,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大哥就叫大郎,后来父母又生了他那么个小儿子,就叫二宝。

他加入明教的那年,正值抗元大业开始展露初端,街头巷尾那口号叫一个响亮,谁不想驱逐胡虏啊?他作为一个手脚健全的年轻人,自然热血沸腾的加入了明教。只可惜他武功低微,甚至没有能够被编入五行旗。于是后来他就给自己改了个名,叫水狼,至少听起来强一点。

那时张大教主在万安寺救下六大派,成为群雄之首,明教的风头是一时无两。后来义军也是节节取胜,他虽是个明教末端弟子,却也是与有荣焉。

明明那时的一切都很好……可谁能够想到呢……少林一役,光明左使杨逍重伤不治,张教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刺激,就此远走他乡,再也没有了音讯……

关于张教主的传言有很多,有人说他随那个朝廷的妖女去了蒙古,也有人说曾在南海看到过他,说他始终孤身一人……总而言之,那年以后,他再也没有在中原武林露过面。

张教主离去之后,明教便由鹰王打理,只可惜鹰王到底年事已高,没两年就在一场战役里重伤去世了,明教再度陷入一片混乱,选不出新的教主,其余人又谁也不服谁,而彼时义军那头,朱元璋又已是百姓拥戴的大势所趋之人,在明教分崩离析之际,他又提出政教分离,本来就一盘散沙的明教,就此彻底式微。

一转眼将近十年过去了,改朝换代。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明教了。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遇见明教的弟兄……小兄弟,怎么称呼啊?”水狼道。

黑衣青年沉默了一下:“我姓曾。”

“哦……曾兄弟。”

水狼见这个青年内力如此强劲,正想问他当年是在五行旗下还是四门旗下?却忽然听得那个白苗少女开口:“曾少侠,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这个人是救不活的,血蛊虫还在他的体内,虽然没有了驱使的主人,但是蛊虫会慢慢吸干他的精血,我劝你别浪费内力了。”

黑衣青年微微蹙眉,转头道:“那不知道那萝姑娘有没有解蛊的办法?”

白苗少女冷笑一声:“这个男人当初在月林外受了伤,我好心给他医治,他不知回报也就算了,居然还贪图起了我们月林的月结草,带走了一批还不够,竟然还屡次三番的来,这次甚至带了黑苗的人。你们这些中原人就是这样贪得无厌……死了活该,我是万万不会救的……”

黑衣青年默然。

白苗少女又道:“不过我们苗人恩怨分明,今日你既帮了我,也是月神娘娘的指引,所以你所求之物我可以给你。”

水狼不清楚这黑衣青年求的什么,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胸口输进来的内力忽然紊乱了一下,那个青年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那……多谢那萝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你可别谢得太早,这两心蛊,是两心知,同生死。”白苗少女道,“只要你们两个其中一人心意有半分虚假,这东西就起不了任何作用,或者以后你们其中一人变心,那这蛊虫便会一同取了你们二人性命。”说着,她拿出两一个细竹叶编织的小盒子,递给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双手接过那个小盒子,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如他之前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那般。

白苗少女见他这幅样子,眼神里有些唏嘘:“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师父在的时候,也有中原人曾来求过,但他们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他对我的心意……我一直都是知道的……”黑衣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湿润,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我一直……都知道,明明知道……”

白苗少女哼了一声:“还有,我可和你讲清楚了,这到底是以血养蛊,虽然你的内力纯正武功高强比常人都厉害许多,但是这东西怕是也要减你十年的寿数,你可想明白了再用。”

“……十年罢了,十年而已……”黑衣青年目光不离那个小盒子,“……我已经过了没有他的十年了,若是下一个十年依旧没有他,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白苗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天,哼了一句:“……没出息!”又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水狼,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了。

她的身影隐入了圣殿之后又传来声音:“离开的时候记得把那些尸体都收拾了,要不然我晚些时候就用化尸水把他们全部化了。”

水狼一哆嗦,再一看,他那群兄弟躺在远处确实都没进的气了。他哀叹一声,悲从中来。

“他们也都是明教的弟兄?”黑衣青年听到他的叹息。问道。

“有两个是,有两个不是……”水狼叹气,“我们也是没办法,这天下定了……但武林六派都不待见我们明教中人,就连朝廷的人也对我们……我们东躲西藏,又不好打家劫舍,就只能偶尔做点偷鸡摸狗的事赚点小钱活下去……”

黑衣青年听了,脸色也有些悲伤,道:“我没能来得及救他们,是我对不住他们,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你跟我走吧,虽然我不会解蛊,但是我认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他说不定能想到办法帮你……”

“曾兄弟,多谢你!”水狼本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如今有了一线生机,自然是感激涕零。



02


就这样,水狼跟随着这个名叫曾阿牛的青年踏上了回归中原的路途。

哦对,那个青年叫做曾阿牛。

这名字水狼听着有些熟悉,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叫‘阿牛’的还挺常见,以前明教的弟兄里他还认识一个叫‘阿狗’的,自己还拉着他一起改了名,改叫‘风虎’,总之听起来很是威风。不过自从明教四散,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再见过这些人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那个白苗少女说的都是实话,血蛊虫在他的体内真的在蚕食他的精神气,虽然最初感觉不明显,但是每天一觉醒来都会感觉到自己仿佛虚脱了一般。那个曾阿牛兄弟倒是很了不起,身上带了许多药材,其中不少都非常名贵,很是少见,放在民间那都是拿来吊命之用的。

他对曾阿牛说:“兄弟,你真的是厉害,这么多药材都搜罗得到,你和我们一样是贩药材的吧?”

曾阿牛沉默了半响:“不是……我是一个大夫,想要救一个人……所以必须试遍这世间所有药材……说不定这其中哪一味,便能对他有用呢。”

“那……那治好了没……呀?”水狼试探性地问。

曾阿牛没有回答,他仿佛是一个不太爱讲话的青年人,也很少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沉默地鼓捣药材。于是水狼闭了嘴,怕提起对方的伤心事,又对自己的前景有些堪忧。


不过药材名贵的就是名贵,硬生生的拖着他的命让他回到了中原。

尽管他跟着曾阿牛抵达某个山谷的时候,已经骨瘦如柴,想要呼吸都得大喘气了,但好歹是赶到了曾阿牛口中的这个地方。

这个山谷非常幽僻,他们翻了两座山穿了好几次密林,才看到这么个开阔的桃林。是的,群山之中居然有一片桃林,而且这片桃林还开着非常茂盛的桃花,那花繁叶茂的程度几乎乱了水狼的眼睛,林里不知为何还有很多巨石摆着,水狼是看太不懂,只觉得非常遮挡视线,怪怪的。

曾阿牛带着他,驾轻就熟地穿越了这片桃林,水狼一直跟在曾阿牛的身后,只觉得这路九曲十八外,明明这片桃林看着也不算大,偏偏让他觉得自己走了好长一段路。

终于走到山谷入口的时候,水狼喘着气道:“要我说,就应该移走那些个石头,太挡路了……让我们绕来绕去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曾阿牛难得笑了下,道:“你下次要出谷,一定得找人领着,那些都是机关,碰不得。”

“……哈?”水狼自认见识短浅,确实不认得这种机关,还待想问,却听得曾阿牛说:“好了,走罢。胡先生可能是唯一能够治好你的人,若是他也不行,那……”

曾阿牛说的这件事到底和自己的性命攸关,水狼马上收起了刚才那些心思,认真了几分,连忙继续跟上曾阿牛的脚步。

曾阿牛说他们这个谷叫做桃花谷,起名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谷主在用桃林布这奇门遁甲之阵时耗费了不少力气,于是乎实在懒得再给谷取个名了。


桃花谷,名字倒是好听,但是水狼觉得这谷主和这山谷倒是非常格格不入。

桃花谷的谷主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把着他手腕的一个胖老头。胖老头把完脉,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一边的一把扫帚就向曾阿牛打去。

“姓张的!你是命中来克我的吧?”胖老头气道,“一天到晚就给我带活死人回来,我哪怕是再世华佗,我也救不了这些个必死之人啊?啊!”

这时一个美貌妇人正好走进了屋子,看到这么一幕,立刻冲上前来拦住了这个胖谷主:“师兄,你不要这样说……”

“我真的是被他给气死了,我当初教了他医术,却没教他带脑子。生死由命,乾坤天定,非要走这逆天改命的途,你自己说说,你这是何苦?”胖谷主怒斥。

但是曾阿牛却平静地来了一句:“先生,他是明教弟子,你就救救他吧。”

“……哟呵,这年头居然还有明教弟子?”胖谷主冷笑一声。

水狼心里头有些不痛快,心想,怎么没有明教弟子?虽然他们隐姓埋名多年,可好歹没有死绝呀,只是这话他不敢说,生怕这暴脾气的谷主一个不痛快就不给自己治了。

“你现在倒是关心起明教弟子来了……”胖谷主气哼哼地说。

曾阿牛低下头,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悲伤和无奈。

那个美妇人再一次站出来打圆场:“算了,师兄,无忌他心里也苦……你莫要这样说他……”

无忌?水狼掏了掏耳朵,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

“他心善你是知道的,当初他怎么救得我们,你都记得的。”那个美妇人叹了口气,“他未曾有愧天下……”

胖谷主也不知道是被哪句话触动了,斜眼看了下曾阿牛:“从南疆回来了?那那个传说中的……”

“……求到了。”曾阿牛道,“两心蛊虫,十六年方成,极其难得。那萝姑娘心善,方愿割让于我。”

胖谷主略有些吃惊:“……没想到居然真被你求到了这玩意儿,两心蛊虫必须从南疆毒沼中抓取幼虫,再由少女贴身以血饲养十六年方可成,我还以为早已绝迹了,居然被你找得到……”

“定然是上苍怜惜……”美妇人轻叹道,“既然如此,你快去看看你杨伯伯吧,这次一走又是大半年……又那么久没见了。”

“是,那我先过去了……”曾阿牛说罢又看了看了水狼一眼。

胖谷主轻哼一声:“去吧,这小子我看着办……救不救得了不知,姑且一试。”

曾阿牛露出笑容:“多谢先生。”

“别谢得太早,滚滚滚。”

曾阿牛作了一揖,又转头对水狼道:“胡先生脾气古怪,但没有恶意,他既然答应救你就一定能够保你,你不用担心,好好配合他治疗就是了。”

“臭小子,别给我乱下承诺!”


水狼对自己的前景愈发忧心。



03


用胡先生的话说,要驱除他体内的血蛊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全身的血放干净。可这人的血放干净了那还哪有命可以活?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每天放一点,而且还不确定这血蛊虫到底游在他全身的哪一个位置,所以这将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几年,于是水狼就不得不在这桃花谷里住下来。


谷里的屋舍不多,胡先生便让他住到曾阿牛他们那边去,曾阿牛的竹屋正好有间空置的杂物间,收拾收拾能凑活。

但那个美貌妇人多提醒了水狼一句,竹屋那头那间主屋不可以进去。

水狼是个直肠子,直接问了句,“为啥呀?”这穷山谷的,难不成还有什么金银宝器?

美妇人却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要说这桃花谷,其实并不只有他们几个人,还有十来个孩子,大点的都已经十五六岁了,小一点的还六七岁。听说是前些年在战乱里流离失所的孩子,有些是谷主夫妇偶尔撞上了就带回谷内收养的,但绝大部分听说是曾阿牛捡回来的。

所以那些小孩似乎都还挺喜欢曾阿牛,水狼被带去竹屋的时候正好就撞见那帮孩子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是不是阿牛哥哥回来了?

美妇人就对他们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阿牛哥哥正在忙,你们不可以去打扰他。”

“喔,阿牛哥哥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和杨伯伯叙旧的,那晚饭的时候我们就能见到他了吧?”

美妇人想了想:“今晚大概不行,他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做……”

“他又要给杨伯伯治病?”小孩们问。

“对……”美妇人点头,“所以不能打扰他,知道了吗?”

小孩子们乖巧的捂住嘴巴,表示知道。

水狼想了想,开口:“所以那主屋里住的就是他那个治了多年都没治好的病人?”

“他连这都和你说了?”美妇人有些惊讶。

水狼点点头:“这到底是啥病啊?这么难治?”

美妇人摇头:“那看起来他还是什么都没和你说。你也是运气好,他这十年间不知道收了多少东西回来,雪莲,千年参,婆罗果,黄泉草,碧海珠,哪样不是稀世珍宝?要不然你这血蛊虫也没法治……”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些药材到底是什么,但是水狼还是听闻过‘雪莲’和‘千年参’的大名的,其他的想必是同样珍贵的东西,于是忍不住感叹:“有了这些东西,那死人都能救活了吧?”

美妇人白了他一眼:“好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别乱跑,也别想着出谷,明日午时再过来放血。”

水狼还想再说点什么,那个美妇人却已经快步离开了,远处的孩子在向她招手,她便牵住那些孩子的手一起走远了。

水狼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清扫起了屋子。


说是收拾,但也就把少许的杂物堆了堆,在木床上铺了个席子就能睡了。

水狼这一觉睡得挺好,本来他常年奔走就不是个挑剔的人,加上数十日的舟车劳顿,以及放血导致的虚弱,让他成功沾席就睡。从这大下午的日头一下子睡到了后半夜。

然后他是被尿憋醒的,起来到竹屋外面心满意足的放完尿,转头却忽然发现主屋的窗口居然有两个黑影鬼鬼祟祟。

操!这是有贼?!水狼虽然也干过偷鸡摸狗的事,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许正义感的,一想到这穷山谷里只有老人小孩,那主屋里头还有个病人,他便觉得自己得肩负起打败贼人的重任。

于是他悄悄咪咪地匍匐前进,在距离那两个贼人几步之远的时候猛得跳起来:“哪里来的…………”

话都没有说完,他却已经看清楚了这两人的面容。

靠!这不是谷主夫妇吗!

美妇人手疾眼快,捂住了水狼的嘴,作了个‘嘘’的手势。

“蹲下,蹲下!”胡先生小声地说着。

水狼赶紧跟着他们一起蹲在窗口。


从窗口里望进去,能看到屋内的烛火点着,曾阿牛看起来还没有睡,正坐在床边,水狼这才看到了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具体面容看不清楚,就看到铺散在枕边的黑色长发。

水狼想,这应该就是阿牛兄弟的那个病人。

可这谷主夫妇大半夜的凑在别人窗前干嘛呀?他问:“那个……”

“闭嘴!”胡先生压低了声音道。

胡先生脾气不好,水狼也不敢惹他,只能乖乖闭嘴。

“这都已经过了五个时辰了,两心蛊应该早就游走到杨逍的心脉那头了,怎么还是不起作用?”美妇人轻声地发出疑惑。

“可能是传说夸大了吧?”胡先生的眼睛里也有些疑惑。

“不会……我当年钻研毒物,去过苗疆,那本南疆旧籍是我从巫月收来的,肯定不会是假。”美妇人轻哼一声,“倒是师兄的那些古籍记载才是不靠谱,无忌找来那么久,全部都是徒劳无功。”

“好好好,都是师兄不好。”

那厢两人对话,水狼却再一次捕获到‘无忌’这个名字,好耳熟。

“那两心蛊不起作用,唯一的可能就是……”胡先生没有说下去。

美妇人也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不会的……无忌这些年为杨左使做了那么多,这份心意我们看得明明白白……不会的……”

杨左使?无忌?

水狼忽然一个激灵:“等等!”

谷主夫妇赶忙一个按下他的头,一个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水狼赶紧示意他们表示自己会小声,然后扒开他们的手,“……张……张……张无……?”

“对,就是你们的张大教主。”胡先生白了他一眼。

“那……那……那个……是……”

“杨逍。”美妇人道,“你们曾经的光明左使。”

“但……但他……不是……”

“死了。”胡先生又翻了个白眼。

水狼点头如捣蒜。

“没死,你别胡说。”美妇人道,“这话让无忌听去了又该伤心了……”

“不是,师妹,你凭良心说话,金针封喉,就吊住那最后一口气,和死有什么区别?”胡先生固执起来,“张无忌那小子找到我救杨逍的时候,根本就是让我救一个死人,我怎么救?那根金针一拔他都能直接咽气了……要不是张无忌有九阳神功,每天硬生生输内力,等他找到我时,杨逍那厮身子都该凉了……”

话还没有说完,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曾阿牛,不,张无忌从里面走了出来,蹲在窗下的三人立刻噤声,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和张无忌大眼瞪小眼。


张无忌却是轻笑了一下,开口:“夜深了,三位还是都先回去休息吧,杨伯伯的身子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我会照顾的,你们放心。”

谷主夫妇这才缓缓的站起身,颇为尴尬的笑笑:“我们……那个,也是担心……呵呵。”

“无忌都知道,这些年,一直都是靠了两位,大恩大德,无忌莫敢忘。”张无忌点头。

“别别别……”胡先生连忙摆手,给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那……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张无忌点点头,目送着三人离去,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屋内。


张无忌内力之深厚,武功之高强,自然晓得门外有人,甚至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心蛊,两心知,同生死。

若是没有效果,那便是其中一人爱得不够深,心意不能相通。

这是胡青牛他们没有说出口的话,张无忌心里却明明白白。

床榻之上的人,苍白又俊秀,若不是喉间那根金针刺痛张无忌的眼睛,他有时真的以为杨逍只是睡着了。岁月仿佛在他的身上停止了,这些年,他的容貌居然一点未改,但跟随着停止的,还有张无忌那颗跳动的心脏。

十年了,他一直在寻找让他醒来的办法。找到胡青牛以后,更是翻遍了所有医药古籍,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便去寻找。


十年,塞北江南,万水千山,踏遍。

曾经的少年,早已尘满面,鬓如霜。


张无忌有些微颤着握住杨逍那只微凉的手,他细白的手腕上开了一道殷红的口子,那两心蛊里的牵线蛊就是从这里进入,可是白日到日暮,又从日暮到月凉如水,眼看着东方又即将黎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无忌握着那只手,终于从喉间爆发出一声啜泣。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无数次了。

他们说天山雪莲起死回生,于是他在苍茫的雪峰跋涉万里,寒风割裂他的皮肤,天地尽白差些让他盲了眼。

他们说婆罗果重结世间万般缘,于是他剑试千佛塔,战个七进七出,碧血成衫。

他们说烧黄泉草引彼岸魂归,于是他下千刃绝壁,在那白骨累累的死魂沟里寻获那一缕幽草。

他们说碧海珠上古鲛鱼泪,凡人得之授长生,于是他远渡南海,经过白日黑风见过巨鲸翻浪,甚至在那海市蜃楼中想着杨逍会不会在那里……

一次一次的希望,一次一次的无果。

仿佛所有人都在告诉他,生死已定,回天乏术。


这十年间,杨不悔曾经来找过他一次,哭着说,无忌哥哥,要不然算了吧……你让我爹爹,安心地走罢……

张无忌觉得难以理解,那是你爹爹,你当年不也万般舍不得求着我一定要救他吗?

可他这样好苦,你也好苦……他当年舍命救你,断然不是想看到你这样,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杨不悔这样说。

可他放不过,他没办法拔下那根金针,他没办法接受杨逍死去……


“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张无忌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落在杨逍的掌心里,“这些年你这么陪着我,是不是也很累?”

“杨伯伯……你是不是……想走了?”

张无忌忽然笑了笑,将杨逍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目光温柔而缱绻。



04


而另一头的三人一起回到了胡青牛的药庐。

对,那个谷主叫做胡青牛,而他的夫人叫做王难姑。

水狼觉得自己此刻有些难以消化这些信息,胡青牛的名字他还是听过一点的,据说以前明教兄弟有些疑难杂症都可以去找他,他是旷世神医。但三十几年前就已经被仇家寻仇给杀死了。怎么居然还活着呢?

还有杨逍,杨逍当年在少林战三渡时被震断心脉而亡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怎么也还活着?

对了,还有那个张教主……他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他们明教最传奇的人物,他此刻有些不知道该激动还是该感慨江湖传言居然都是真的……

总之他现在抚摸着自己的心口一个劲的摇头……


“没想到这两心蛊也不起作用……无忌今晚怕又得哭了……”王难姑叹了口气。

“他活该!”胡青牛气鼓鼓地说,“死人怎么救得活?你说他要是不搞这么一出,现在皇位都是他的,天下至于落到别人手里吗?杨逍就是被他给救活了,那还是得再气死!”

王难姑笑了一下:“师兄,那一叠古籍都是翻过的,还有那边,那边几叠,都翻过了,你要不去看看阁楼上还有吗?”

“……是吗?都翻过了?”胡青牛愣了一下。

“师兄骂归骂,却还是一直在帮着无忌找法子。”

“……谁说帮他找了?!”反应过来的胡青牛把手里的书一推,“我……那就是研究一下……”

“无忌到底是师兄的亲传弟子,我知道你疼他。”王难姑轻叹,“每次一个法子失败,你见他伤心,就立刻帮他找下一个,找到了,你又担心他下一次又伤心……”

“……我那是怕他寻死,你看到没有?那竹屋后面,两座坟头他都挖好了。那有人到我这儿我医不好,带他来的那个人还要跟着死,说出去岂不是很丢我的脸面?”胡青牛道。

“唉……这杨左使和无忌啊……都是世间痴情人。”王难姑叹道,“老天爷怎么就不能怜惜呢?”

一时间屋内无话。

只有水狼默默地举起了手:“……你们说这张教主喜欢吃什么呀?我要是明儿做个拿手菜给他下酒,他会不会愿意和我讲讲当年光明顶大战群雄的故事?”

“…………”

“…………”



水狼确实挺崇拜张无忌的,当年加入明教就是因为这位少年教主的英雄事迹,虽然后来他舍了明教远走,但水狼心里面倒也没有怎么埋怨过,因为他觉得传说之人便该有个同样传说般的结局。

不过如今看来,这结局……还是有点谜。

因为隔天他就看到张无忌在岸边垂钓,桃花谷地处山腹内,雾气颇多,时常落些小雨,哪怕无雨,天气也颇为潮湿。大清早的张无忌待在岸边,额前的发都被像是沾染了晨露似的,湿漉漉的。


“……教…教主。”水狼跑过去局促地打了个招呼。

张无忌瞧见他,轻轻地笑了笑:“我早就不是明教教主了,水狼大哥不必如此称呼,还是叫我阿牛就好。”

“……这……那怎么行?”水狼摇头。

张无忌也笑着摇了摇头,收起了竹竿,他这大清早的收获并不算丰盛,竹篓里只有几条小鱼。

“教主,你钓鱼啊?”水狼道,“这个我很拿手,要不然我帮你下去抓。”

“就是果儿他们爱吃罢了,这次回来都没来得及给他们带些什么,只好抓几条鱼,晚上做个汤。”张无忌道,“不劳烦水狼大哥了,这天也快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见张无忌拿起了竹篓,水狼便帮着他拿起了竹竿,两个人沿着谷内的这条小径往回走。

“看起来教主精神不错啊,这大早的还起来钓鱼呢。”水狼感叹道,“胡先生他们昨晚是白担心了。”

张无忌默了一下:“让他们也为我操心了十年……果然是我妄为了……十年了,确实该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水狼一下子没听明白。

“没什么,我已经想通了。”张无忌抬眼看了看远山的云雾,“我决定让杨伯伯走了……我昨晚……就将那金针拔了……”

“嗯?啊?”水狼虽然不大懂,但是听到昨天那些事,也知道那金针封着杨逍最后一口气,“……那,那不就是……”

“嗯,估计就是这几天里吧,他就会走了……”张无忌看着水狼,“你让胡先生他们不用担心,我不会跟着去的,我永远都不会再出谷,就在这里陪他到终老,百年之后,再葬于一…………”

张无忌的话没有讲完,他的眼神忽然变了,瞳孔里闪烁出剧烈的震惊。

水狼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晨雾未散的竹屋之前,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倚在门边,黑色如泼墨般的长发长至腰际,他似乎有些站不稳,却固执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林,天,山,雾。

然后缓缓地转过眸来。


那是何等的仙人之姿?虽然距离很远,水狼并不看得真切,却总觉得那遥遥的目光越过了万水千山,直达岁月尽头。


竹篓掉落在了地上,那几条鲜活的鱼在泥地上扑腾了好几下,身边的青年朝着那个身影奔去。


林中叶落,风起松涛,山谷无声。

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他皆往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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